《延禧攻略》让观众热议“服化道”
作者：郑 静
郑静：这部清宫剧让“服化道”成为社交媒体热议话题，并助长了点击率，开创了中国影视剧新的增长点。
从网站到朋友圈，《延禧攻略》成就了一个夏天的话题。据不完全统计，在大结局上线之前，《延禧攻略》的总播放量已经突破了118亿次，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中。
我本来对宫斗剧没什么兴趣，一直没有跟风追剧。直到有一天看到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的是《延禧宫略》的配色贴，我终于坐不住了。导演于正的剧集作品，常态是高饱和色，外加刺眼的亮度，有人将这种配色归纳为“阿宝色”。
“阿宝色”一直以来受到年轻女性用户的青睐，下载一个“美图秀秀”软件就能将自己的照片调成这种效果。所以当电视剧出现这种配色效果，年轻一代的观众也不觉得陌生。但莫兰迪灰不一样，这个专业的艺术界的名词，突然一下高频率出现在社交媒体上，是不多见的。
莫兰迪是上世纪意大利画家，他最突出的表现是画了一辈子的瓶子。这些瓶子的用色中加入了适量的灰和白，让画作看起来有种共同的气质，被称为“高级灰”。这种颜色不张扬，看起来简单，但极其考验质感。做过室内设计的都知道，高饱和度的配饰并不难，难就难在这种说不清楚的颜色上，弄不好就成了地摊货。
去年夏天，上海艺仓美术馆推出了莫兰迪展，展前普及广告一发再发，展期不断延后，票价最后也进入打折期。但看画展的还是仅限于专业人群，所以尽管在假期，也没有成为爆款。艺术，在美术馆的时候，永远就是要端着阳春白雪的姿态。可这个夏天就完全不一样了，180度大逆转，莫兰迪灰一下子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延禧宫略》让一个专业名词成为收视指南。就冲着这配色，也应该去看，否则连客户的要求也会读不懂。
光看服化道，就能成就一定的点击率，《延禧宫略》开创了影视剧新的增长点。据报道，这部剧花费近3个亿，全部演员的片酬只有2400万，但服化道上却投入了近一个亿，占去了大头。聂远扮演的乾隆皇帝一件龙袍造价就是37万，秦岚扮演的富察皇后也有件价值近40万的行头，再加上首饰，两个主角一场戏就穿出100万来。播放的过程中，不断有科普知识点传播出来，比如苏州缂丝，南京绒花，这些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手工技艺，工序复杂，制作精良。剧组花了大力气找来大师制作。剧中高贵妃用的那把缂丝扇子原型是故宫里的藏品，道具纹路一模一样，只是藏品也没有全部用缂丝工艺织成，这次被请来的工艺传承人顾建东却挑战了高难度，全部用缂丝完成。骄横跋扈的高贵妃，团扇轻摇，眼神犀利、满身华服，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象一下，如果那把扇子换成苏州旅游景点十元一把的美人扇，效果会怎样？估计看官们会认为她离被打入冷宫不远了。
除了服装外，各宫里的家居摆设也是下了大功夫。乾隆好新奇玩意儿，加上那时候康乾盛世，国运昌盛，很多西洋物件纷纷被作为贡品送进宫来。西洋自行钟就是一个代表，剧中皇上的养心殿，太后的寿康宫都有摆放，和粉彩花瓶、宝石盆景放在一起。起先《甄嬛传》中，上至太后，下至宫女用的茶具都是“万寿无疆”纹饰的。这“万寿无疆”款是清嘉庆年间的特产，后来60年代的时候景德镇仿制了一批。如今在小型的拍卖场，还时常将它们寻出来当“古董”卖。甄嬛剧说的是雍正帝的事情，让爷爷提前享用了孙子的福利，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在电视剧里实现了。这次《延禧攻略》主角是雍正的儿子，嘉庆的爹，乾隆。剧中我们看到了高贵妃常捧着胭脂红釉的盖碗，这种颜色最符合乾隆的审美，天地人三才盖碗配着贵妃身上的绿色绣花锦服，这种怡红快绿的配色还能不乡土，可见美术指导的功力确实不一般。而皇帝用的茶碗，镜头里出现的大多是黄釉盘枝花纹的。黄釉是皇家特用的颜色，一般大臣和民间都不能使用。剧集我看到过半时，还未见到各宫主子用“万寿无疆”款，这对于国产古装剧来说绝对是大进步。
“服化道”一直以来都是为剧情服务的。观众看剧的焦点一是情节，二是演员。所以历来对剧的评价也都集中在这两方面，置景和道具稍差点没关系，只要主人公演技过关，观众们也就轻松放过。87版的《红楼梦》电视剧被称为经典中的经典，36集的总花费是850万元，每集的花销不过20多万。整个剧组有一百多号人，前前后后拍了三年，每天的住宿和餐饮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这还拿出不少银子加盖了荣国府等大型置景效果。若干年后，王扶林导演在访谈节目中提起，因为经费紧张，拍摄的时候不得不用蜡制的假水果做道具，因为真水果实在不经放，摆不了多少时间就坏了，但一场戏有时候得反复拍很久，为了不穿帮就得及时更换新鲜水果，这样花销实在太大了。他很遗憾地说，如果那时候经费再宽裕一些，他一定买新鲜的苹果摆在那儿，画面里还是看得出来的。
20多年后李少红翻拍《红楼梦》花费是一个多亿，又是叶锦添又是琉璃工房，拍一场英莲走失的上元夜，包下了整个乌镇。单宝玉的那块宝玉就花费了9万元。剧中是绝对看不到假水果和假茶点了。但除了开播的时候，到现在每年寒暑假播放的仍然是87版的《红楼梦》，那首《枉凝眉》伴随着多少人度过漫漫假期。对于那时候的观众来说，服化道只是点睛之笔，精美最好，缺失些也没有关系，它不是重点。
但观众会长大更替的，新一代的中国观众习惯了欧美大片的精良制作，先是音效，再是服装，最后终于轮到道具布景了。前两年网剧《来自星星的你》热播时，就有文章开始分析都教授的豪宅，我也没免俗看一集写一集，从床品到爱马仕的马克杯，我不断从里面找出大牌道具。韩剧的娱乐产业之所以成功，可见一斑。而中国大陆的偶像时装剧至今还停留在宜家产品包打天下的阶段。
《延禧攻略》虽然定位是网剧，但它不走寻常路，采用了许多电影拍摄手法去制作，一推出就超出了观众的心理预期。虽然剧情被吐槽，却并不防碍它商业上的成功。
有人说这部剧最大的赢家是故宫。故宫即将迎来600年大庆，到时候所有宫殿都对外开放。延禧宫、长春宫、储秀宫、寿康宫一定会成为拍照打卡的热门。但这只是预测，故宫600年生日是2020年，那时《延禧》一剧早就降温了。再好的置景终是虚幻，唯有皇城根的紫禁城才是真是的。那里的珍宝馆、书画馆才是提升审美的最好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