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职分流焦虑如何化解

普职分流焦虑如何化解

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应该走向相互沟通、相互交叉、相互补充；在职普比的政策设计上，要避免简单化行政指令

2021年7月8日，贵州省仁怀市文化广场，仁怀市中等职业学校汽车工程部的学生在维修汽车发动机。

中国正在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多年来要求保持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大体相当，而职业教育则一直在社会上遭受歧视，很多家长更是对普职分流充满焦虑，担心孩子上不了好高中……这是国内义务教育阶段长期以来学业负担沉重、课外补习成风的重要症结。

“双减”之后，普职分流导向下的职业教育，如何更好发展、提升吸引力，而不致沦为广大家长和学生的无奈选择？在12月4日举行的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第八届年会普职分流论坛上，多位学者研讨了职业教育的过去、现状和未来。

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田志磊回顾，改革开放之后，国内职业教育先是迅速发展，1997年之后出现了滑坡，不仅生源减少，而且学生与就业联动下降，直到2005年之后，随着中央政府、地方政府更加重视职业教育，并出台一系列政策，中国进入了职业教育体系建设阶段，再到2019年《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国20条”）出台，中国职业教育进入新阶段，有了更系统、更精准化的一系列政策。

田志磊分析，1997年国内职教滑坡除了与当时大学扩招和国企改革、工人下岗有关，还有一个很直接的原因是职业教育当时未能跟上其他教育类别体系建设的步伐，社会地位相对下降，公共投入相对不足，逐渐成为劣质品。

普职分流与普职融通

“普职要融通。”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职业教育中心主任邢晖分析，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关系有三种形式，一是各自独立，即分离式；二是交叉和补充；三是全部融合，职业教育普通化，普通教育职业化。

邢晖介绍，改革开放以后，职业高中先是从普通高中脱胎而来，又实现了初中后分流，在高中阶段存在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两种学校形态；而职业学校有四种形式——职业高中、普通中专、成人中专和技工学校，国内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目前基本上处于分离状态。“应该改变过去职业教育独立于、偏离于、和普通教育分离的关系，至少走向相互沟通、相互交叉、相互补充。”

北京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教授和震介绍，高中后分流或初中后分流，高中阶段呈现职普两种教育类型，是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常态。“除了个别国家是隐性的职普分流之外，大多数应该和中国差不多，就是以不同学校的形态来分流。隐性的职业分流是以综合高中不同的课程来实现对一个学校之内不同学生的分流。”

关于职普分流的形式，邢晖也介绍，从国际来看，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分流主要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学校分流，第二种是课程分流，比如美国和日本的综合高中，第一年都是学公共的基础课程，随着二三年级，根据孩子职业的倾向选择可以考虑商科、工科等等不同课程。“现在我们强调职普融通，也可以在学校的课程上考虑在职业学校增加基础文化课、通识性课程，也可以考虑在我们的普通高中增加职业技术类的课程。”

邢晖还介绍，普职分流在国际上有不同的时段，有的在小学就开始第一个分流，比如德国在五年级之后，中国则是在初中以后，有些国家是高中后分流。“什么时段分流最好？未必全国一刀切，应该考虑各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教育发展水平，可以多种模式、多种分流时段，比如高中内的分流，或者高中后的分流。应该实事求是，因地制宜选择。”

邢晖认为，在普职分流的机制上，考试招生机制不是一种理想的选择性机制，而是一种淘汰和选拔机制。“随着现在高等教育普及率的提升，还有职业教育自身吸引力的越来越增强，我们的中考制度，包括高考制度，是不是也需要一些大的改革呢？”

普职比如何合理设置

关于职普分流，当前社会上比较关注职普比的问题。在和震看来，职普比应该反映一个国家和地区经济产业对人才类型结构的需求，这种需求反映在教育上，就是要使教育的结构和类型与之相匹配、相适应。

关于“保持高中阶段职普比大体相当”，邢晖认为，在当下，这是一个合理的决策，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必须均衡地、协调地、统筹地发展。“原来说大体相当，主要是指数量，我们也应该要考虑在质量上、在条件上，是不是也要大体相当？至于在规模上，我个人认为不应该全国‘一刀切’，应该把这个权力给到各省份、各地市，它们会根据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情况和老百姓的需求去考虑。”

和震表示，从目前情况来看，改革开放以来在初中后的职普分流，大体满足了经济领域对技术技能人才的整体需求，而当前国内在职普比上存在的不同声音，整体上反映了国家需要和家庭以及个人需要之间存在一定的脱节，“除了教育投入成本和预期的判断，还有学生对自己兴趣能力倾向的认知，以及对职业教育的误解等等，都会影响家庭、学生个人的教育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会出现一些教育选择非理性的现象。因此从一些宏观角度加以引导和干预，在合理的条件下不应该视为有违教育公平的行为。但是，从目前的职业教育发展来看，职业教育整体学校与学校之间差别是非常之大，好的职业学校招生分数超过普通高中，但是基本办学标准不达标、教学办学质量受社会诟病的中等职业学校也占到了相当大的比例。”

为此，和震强调，要充分肯定职业教育对社会、对经济的重大贡献，坚持发展职业教育的方向，但是在职普比的政策设计方面，又要坚决避免简单化的行政指令，应使职普比均衡发展与加强职业教育规划保障、资源投入和提高办学质量、办学条件水平等同步发展，同普通教育大体相当，这样才能真正有效引导家庭和社会多样化的教育需求。

在和震看来，中国下一步面临的问题，就是实施好普职分流。“普职分流的比例到底应该多少为好？从国家目前来说，职普比的宏观比例大概是保持在全国整体4：6，实现这样一个比例仍然是需要付出努力的一件事情。”

“做好职普分流还有很多的工作是值得做的，比如说要加大中等职业教育办学质量的提升，加大中等职业教育经费的投入，使中等职业学校的基本办学标准能够达标，使中等职业学校的办学投入能够达到自己的基本要求。”和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