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线都市到六线乡镇,这些实验学校往往意味着比其他普通学校拥有更优质的生源和师资、更高的升学率、更多政策资源的倾斜,乃至更高的学区房,但可能并不意味着他们正在进行某种“教育实验”。
徐颂赞/文 遍地的实验学校,悬浮的实验教育
如今,实验学校已遍地开花,但其中的“实验性”“实验精神”远远不足。如何破解这个难题,回归实验教育的初衷,并通过推进真正的实验教育,来倒逼体制教育的创新和改革,仍是一个处于“悬浮”状态的问题
在学界,很多教育研究者早已指出,华人社会中持续千年的科举文化,早已养成深厚的“读书翻身”“鲤鱼跃龙门”的期待,依靠考试、文凭、学历、升学等跨越阶层、升入“上流社会”的心理,依旧是当代家长和学生们的普遍心态。在这样现实功利取向的民情风俗中,以探索和培育人生可能性的实验教育举步维艰、充满坎坷。即便是那些取名“实验”的学校,也很难摆脱大环境的熏染。
实验学校遍地开花,“实验精神”远远不足
“实验幼儿园”“实验小学”“实验中学”……多数人应该很熟悉各类带有“实验”字眼的学校。从一线都市到六线乡镇,这些实验学校往往意味着比其他普通学校拥有更优质的生源和师资、更高的升学率、更多政策资源的倾斜,乃至更贵的学区房,但可能并不意味着它们正在进行某种“教育实验”。
这里说的“教育实验”含义比较广泛,既包括类似19世纪以来英国、法国出现的教育实验,或者20世纪以来德国、美国等出现的实验教育学派,他们用现代科学方法,采用问卷、测验、仪器等来统计测量教育问题,也包括更广泛意义上不同于“制式教育”的各类教育创新。尽管类型多样,但毫无疑问,都富有实验精神。
然而,我们目前在国内看到的“实验学校”,虽然都冠有同样的后缀名,但可能和这些定义完全无关,背后的脉络和性质也差别极大,因为历史和现实的错位,这里面大概可分为五类。
第一类是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为了推行社会主义教育和新学制改革而重组或新建,或为了试验新政策而整合的实验学校,比如在1950年重组的山东省实验中学,就是第一所“走苏联道路”的学校。还有上海市实验小学,在1952年率先进行五年学制改革。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批评中小学的课程太多、学业太重,陆定一为此提出“缩短年限、提高程度、控制学时、增加劳动”的全日制中小学教育方针,中宣部和北京市东城区发起组建北京景山学校,进行城市中小学教育改革试验。无疑,这类实验学校的初衷就是改造民国教育模式,推行苏联教育模式,回应新国家建设的教育需求。
第二类是改革开放后新成立或整合的实验学校,比如深圳实验学校、北师大附属实验中学、北大附属实验学校、上海市实验学校、广东实验中学。这类学校不同于之前的苏联模式,带有更鲜明的改革开放色彩,也更强调国际化、现代化、教育学科的专业化。1980年代以来,还涌现出不少民办实验学校,比如上海包玉刚实验学校、上海市盛大花园小学、海亮实验中学等。这类学校主要由民营企业和企业家创办,他们受惠于市场经济的发展,因财力丰厚、带有教育理想而反哺于教育,或者将教育作为产业布局。
第三类是新设立或者引进的国际学校,比如京西国际学校、北京鼎石学校、上海美国学校等。这些学校采用国际通用的教材,课程衔接国外知名学校,主要面向外国学生或者准备留学的中国子弟,中英文授课,师资多为留学归国或者外教,入学门槛也极为严格。
第四类是2000年后出现的中小型创新教育学校,比如成都华德福学校、北京一土学校、广州道禾实验学校、福州云开小学。这类带有浓厚实验性质的学校,一般都是基于某种特殊的教育目标而建立,通常规模不大,很多是从“在家教育”逐渐发展而来。
还有一类比较特殊,暂且称为第五类,就是在体制与民间之间互动的教育实验运动,比如朱永新教授领衔的“新教育实验”就有很大影响力,目前已有8000多所学校参与,比如苏州沧浪实验小学、昆山市玉峰实验学校,另外也有部分地区,比如山东日照市、江苏徐州市、四川金堂县等,由当地教育局牵头整体加入“新教育实验区”,在区域内系统推广新教育实验的改革做法。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实验学校里,第二、三类学校,除国际学校以外,多数还是属于体制教育,使用统一教材,多数学生仍参加中高考,家长们最核心的期望也是升学考重点。如果看“实验精神”的强度,第四、五类学校无疑是最强的,但在一个拥有40多万间中小学的国家里,这些仍然属于极少数。
如今,实验学校已遍地开花,但其中的“实验性”“实验精神”远远不足。如何破解这个难题,回归实验教育的初衷,并通过推进真正的实验教育,来倒逼体制教育的创新和改革,仍是一个处于“悬浮”状态的问题。
回望中国现代实验教育之路
对中国人而言,“实验教育”并非一个新鲜事物。它是相对于“制式教育”而言的概念,在不同时期的形态并不一样。在晚清以前,中国的教育格局长期处于科举主流、官学为主、私学为辅的格局。古代中国当然也有相对意义上的“实验教育”,尽管它们不一定是现代意义上的。比如,当一种新的教育形式出现,一般都带有实验性质:禅宗开创禅林制度,阳明学派流行书院会讲,这些都开一时风气之先。不过,这类都带有特定学派或宗派的特点,属于某个特殊群体内部的教育革新,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民教育”或“公民教育”。
清末以来,中国逐渐融入西方主导的世界文明。从第一间教会学校、第一间女子学校、第一间幼稚园、第一间职业中学、第一间国立大学开始,现代教育在中国各地开花结果。如果相对于晚清读《三字经》、写八股文的教育模式而言,那么19世纪后半叶在通商口岸出现的教会学校,由狄考文、丁韪良、李提摩太等传教士引领,开展分科教学,学习天文、数学、体育等现代知识的那种教育模式,就带有极强的“实验性”。
而放到民国来说,相对于注重考试和分数的国民教育,那么陶行知、晏阳初注重劳动和社会实践的教育则属于实验教育。
总之,因为不同时代的限制,实验教育的内涵可能不同,但都是当时少数人为了解决主流教育问题而进行的新探索。
早在1905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即创办尚公小学,后来又设立养真幼稚园、平民夜校、励志夜校,以及儿童图书馆和家庭公园等。创办尚公小学的初衷之一,就是为了试验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系列新型国民教科书,通过教学反馈来补充更新。当时有一批知名的出版家、教育家陆续在尚公小学担任校长或任教,比如蒋维乔、徐念慈、叶圣陶等。他们采用商务印书馆自编的教材,注重传授生活实用知识,提升学生的社会活动力,还在小学里建立一系列学生组织,比如学生新闻社、讲演会、学业研究会等,让小学生在校园里就模仿社会开办公民组织,培养公共精神。
不过,有意识并自觉地开展“实验教育”,则要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追溯。这股潮流主要来自美国哲学家杜威,以及教育学家孟禄、桑代克等人的影响。杜威对现代中国教育界和思想界的影响都很大,他的实用主义不仅影响他的学生胡适、冯友兰、陶行知、蒋梦麟、陈鹤琴等,更通过这些社会名人,进一步影响中国的教育界和思想界。
1921年,蔡元培、陶行知等人创办实际教育调查社,与美国教育学家麦柯尔合作,在北上广等大都市开展40多次教育实验。更早前,蔡元培在1917年创办北京孔德学校,以法国实证主义哲学家孔德来命名。作为北大文学院的附属学校,拥有幼稚园、小学和中学,一大批大学教授前来上课。他们在文言文尚在流行的民国初年,就倡导学生多写白话文,还提倡“手脑并用”,开设图画、手工乃至刺绣等课程。
到了1923年,陈鹤琴、张宗霖等人创办南京鼓楼幼稚园,这是现代中国第一个幼稚教育实验中心,主要开展儿童教育实验。再过四年,也就是1927年,陶行知在南京创办晓庄学校、燕子矶幼稚园等,推动乡村教育实验。
南京还有一间著名的小学——燕子矶实验小学,在这个由师生亲手建造的校园里,他们开展生活教育实验,在常规课程以外还开设自然、社会、农事等科目,倡导小学生应该到自然和社会中进行观察和研究,比如到长江边观察研究降水量侵蚀,到农场亲手种植和畜牧,老师则通过学生们的观察记录和研究笔记,来进行考核与评价。
和现在不同的是,民国时期的实验教育,很多是由当时社会知名的教育家、文化大师亲自参与并领导的事业,由这些“大先生”引领“小学生”,采用多元的自编教材,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开展教育实验,多点开花。与此同时,他们都重视手脑并用和社会劳作。
在那时,很多人甚至没有读过中学和大学,只是小学毕业,后面也能做出大事业。比如小学毕业的金克木、沈从文,中学毕业的巴金、梁漱溟、华罗庚,还有连中学都没毕业的钱穆等等。而那些走出精英人物的实验学校也比比皆是,比如北京孔德学校、上海尚公小学、南京燕子矶实验小学、重庆合川育才学校等等。
傅国涌曾总结民国教育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每个教育阶段都是自成格局,小学就是小学,不是为考中学而存在,同样中学就是中学,不是为了考大学而存在。每个阶段的教育都要完成学生作为一个公民所需要的知识、技能和视野。这个教育逻辑,完全不同于“升学主义”、“绩优主义”占主流的当下。
西方实验教育滥觞:新教育运动
民国实验教育的一个重要源头,就是西方的传统。一般说来,西方现代实验教育开始于1889年。那年,英国教育家雷迪(Cecil Reddie)在德比郡的乡下创办阿伯茨霍尔姆学校(Abbotsholme School),这间学校强调老师应该照顾每位学生,通过小组式学习和户外实践来培养学生的独立自主精神。之所以强调这样的理念,是因为当时英国学生也是长期沉浸书本学习,脱离实际社会生活,学生缺乏创造力和丰富的社会关系。为了提升学生的实践能力,这间学校坐落在133英亩的荒地上,设有果园、田庄和做木工的场地,学生们可以自己计算各项费用来修造校舍。雷迪认为传统教育适合贵族或有闲阶层,孩子们没法自食其力,没法获得动手能力来应付生活需要。
值得一提的是,当雷迪在1927年退休时,阿伯茨霍尔姆学校已从高峰期的61人减少到只剩2人。尽管从人数来看,这场教育实验看起来并不太成功,但是一批改革者前来参观或受它影响,在法国、瑞士、德国纷纷开展类似的教育实验、建立“新学校”,阿伯茨霍尔姆也因此成为现代欧洲“新学校运动”(或“新教育运动”)的发源地。
“新学校”不同于以往的旧学校或贵族公学,传统学校不管是普鲁士,还是英格兰,都过于注重书本教育和古典文化学习,不重视学生自身的天性开发和自主学习,也不重视学问和社会实践相结合。而“新学校”注重发掘学生的天性优势,注重自然教育、劳动教育以及生活实践。
比如,利茨在参观完阿伯茨霍尔姆后,返回德国建立三间家庭式乡村寄宿学校,开启德国的“乡村之家运动”。德莫林在法国建立罗歇斯学校,注重培养师生之间的家庭亲密关系和体育运动。在法国更值得一提的是1946年Rogers Cousinet在巴黎建立的“泉源学校”,这间学校至今仍是法国新教育运动里影响最大的实验学校。
欧洲“新教育运动”的兴起和展开,里面有很重要的背景,既有第二次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的社会背景,也有思想背景。一方面,19到20世纪,欧洲经历第二次工业革命浪潮,传统制式教育已经无法面对极速变化的世界,原先的知识体系和能力结构也亟待更新换代。另一方面,实验教育的系统理论也在逐步发展,比如杜威的“实验主义”、“儿童中心论”,皮亚杰的“发生认识论”、“儿童心理学”等理论的成熟与传播。
1896年,“现代实验教育之父”杜威创办芝加哥大学实验学校,也被称为“杜威学校”。在这件学校,教室里的桌椅和座次都不再固定,而是改为活动式桌椅,根据教学活动进行灵活排列。另外,学生还要学习亲手修理桌椅、搭建木屋,在丈量木材、采购物料、团队协作中,自然而然地学习几何学、经济学甚至地理学,在亲手实践中形成终身难忘的思维链条和知识体系。值得一提的是,在杜威推动实验教育的年代,美国的工业产值攀升到世界第一,产业蓬勃发展,一个新的世界强国正在登上历史舞台。
人们熟知的夏山学校、巴学园、芝加哥实验学校,从杜威、罗素、皮亚杰、怀特海、桑代克到中国的陶行知、陈鹤琴,都身处这个“新学校运动”或者“新教育运动”的脉络里。
20世纪以来,美国已成为西方实验教育的重镇。目前国内很多教育实验的思想来源和实践模式,不论是20世纪前半叶杜威、皮亚杰的实验教育,还是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特别是21世纪全面融入世界后,在一二线大中城市兴起的各类创新教育,背后都能看到美式创新教育的影响。
21世纪的创新教育,在摸索中前行
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再次全面融入世界,出国留学热始终不减。同时,在一二线大城市,也兴起一波创新教育潮。
首先,一些实力雄厚的知名中小学开始内部教育创新,比如北大附中、深圳中学,还有从北师大附中孵化出来的探月学院等。
其次,在民间社会,一些热爱教育的人士也开始进行教育实验,比如成都的先锋学校、好奇学习社区,北京的一土学校、日日新学堂,深圳的山之雨学校、先锋安格学校,大理的蔬菜教育社区、田野学校。这些实验教育学校,通常主张自由学习、探索天性,注重自然教育、体育竞技或劳动等。
在民间与体制之间,朱永新、杨东平等教育专家多年疾呼教育创新,而朱永新的“新教育实验”更是蔚为壮观,通过给学校和教师整体赋能,20多年来已有8000多所学校参与。
在企业界,关心教育的企业家群体也涉足创新教育,比如马云和阿里合伙人一起创办云谷学校,马化腾、王健林、张磊等人投资创办西湖大学,“玻璃大王”曹德旺投资创办福耀科技大学,上海一些企业家共同创办致极学院等等。这些学校因为切中当下体制教育的弊病,崭露出一定的创新色彩。
在文化界,长期存在各类中小型创新教育团体,很多则是以私塾、书院、学园的形式呈现,通常以某位知名人士为中心,比如培育少年人文素养的国语书塾,讲授儒学的孔阳学堂等。
此外还有从国外引进并在本土培植的教育模式,比如华德福学校、蒙台梭利幼儿园、道尔顿学校等,也都是比较经典的实验教育。
在这些创新教育中,也有很多值得我们梳理和反思的经验。深圳红岭实验小学,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把学科里的大概念拆分出来,做进课程设计,在课程评价上也不再以成绩论英雄,而是采用表现型评价。
从“在家教育”发展而来的福州云开小学,每个小班在二三十人左右,全学科采用“读思达教学法”,也就是打通阅读、思考和表达,培养学生以自主、合作的方式来进行探究式学习、项目式学习。上海筑桥实验小学的课本很有趣,在国家教材以外,还开设汉字思维、科学史、食育、民乐、儿童哲学等课程,也做得就很活泼。
不过,这些21世纪以来的各类创新教育,因为持续时间较短,积累经验还不够丰厚,仍有待教育学专业和时间的检验,以及更充分的公共讨论。
改变教育,需有更宽容的社会心态
教育是一场柔软的变革,本身就需要不断实验和探索,让社会公众慢慢看到效果。当然,目前的实验教育依然存在很多问题,主要症结还是资金投入巨大、一线师资匮乏、实验教育效果的公众说服度、法律和制度框架的限制等。
实验教育无疑需要较大的资金投入,如果背后没有政府支持或者机构援助,单靠个人很难走远。更何况,在最新的教育政策里,对办学资质设置了较高门槛的资金投入、校舍面积和场地要求,这道门槛就硬生生拦住了很多有心办学的社会人士。
另外,适合参与实验教育的教师仍然太少,现有教师缺少合适的培训,也缺少合理的晋升机制。如果教师缺乏研究能力和教学能力,缺乏对知识的有效输出,就会导致核心团队始终处于“悬浮”状态。在我的走访里,很多实验教育的参与者,都对团队的“不稳定”表达了挥之不去的忧虑。
最后就是实验教育的效果,仍然没有达到足以说服社会多数大众的程度。不管在西方还是民国时期,都是社会上最有影响力的学者、教育家、文化大师直接参与实验教育,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目前的新闻报道和社交媒体,时不时就出现对实验学校、创新教育的批评和忧虑,其实也有一定道理。
我曾经留意到一篇报道,某校管理着一间被纳入“1+3”培养试验的未来学校,不过在这里面的部分学生,因为缺乏老师的监督,不但没能培养起自主学习,反而随意打发时间。可见,教育实验如果要有好的效果,还必须培养深厚的人文根基,否则很可能沦为形式,或者进行不下去。出于为学生本位而倡导的“解放天性”,也极有可能沦为“解放惰性”。
当然,不能因为出现部分不好的现象就因噎废食,实验教育本身就因“实验性”而有不确定因素。更重要的还是要建立更坚实的社会支持与稳固的民情秩序,也需要更多元的探索和充分的反思。至少在制度层面,如何保障实验教育,就值得更多公共讨论。
比如在很多发达国家或地区,政府和民间社会都主动支持和保护实验教育,比如在美国就有所谓“特许学校”(Charter School),在英国则有“自由学校”(Free School)。而在海峡对岸,台湾立法部门在2014年专门颁布“实验教育法”,又在2018年推出修正案,不仅鼓励政府和民间社会开展教育实验,还从制度上保障实验教育的硬性环境,比如放宽招生数量,从原来只能招收480人扩大到600人,同时放宽校长任职年限,校长可以不受连任一次的限制,以保障教育实验的延续性。毕竟,很多教育实验不是三五年所能完成,需要五到十年,甚至十多年才能看出效果。这就需要保障主持教育实验的校长能够有稳定的环境连续深耕。另外,修正的法律还允许有15%的学校进行实验教育改革,在目前制式教育之外,对教学内容、课堂或校园进行系统创新重构。这些制度的保障、社会的宽容,为实验教育的正向发挥,提供了好环境和好心态。
无数历史和事件证明,没有“实验教育”或“教育实验”的国民教育体系,是不完整的,也会日益固化。实验教育如同“大鲶鱼”,搅动制式教育的一池春水,促进教育不断革新。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最后,我们将看到:大鲶鱼活了,水活了,鱼群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