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普遍降薪，深圳高成本公共服务能否维系？｜教育观察
当公办教育必须“兜底”，新增90万基础教育学位重任下，深圳“高薪养人”模式面临潜在挑战
2021年，深圳全市一般公共预算支出4570.2亿元，其中教育支出965.3亿元，占比21.1%，在一线城市中比例居前。但随着基建开支大幅上涨，“吃财政饭”人员不断提升，教育投入仍须奋力挤海绵、扩空间。
曾以“28万+” 年薪招聘公办中小学教师引热议的深圳，近期教师降薪传闻不断。多名深圳教师亦向证实，其养老补贴、计划生育奖等津贴均已取消。面对“十四五”期间新增超90万个基础教育公办学位需求，深圳公共教育“高规格、高待遇”的高成本模式能否维系？
部分津贴取消
3月初，深圳市福田区中学教师罗月（化名）收到通知，称教师养老临时补贴于2021年10月取消，2022年3月工资须扣除2021年10月至2022年1月份的养老临时补贴。以每月约500元计，不少同事一次性扣除2000元。
这并非教师津贴首度“缩水”：2021年年底，每年6000元—8000元的“计划生育奖”取消；同期，多所学校发布补扣2020年年终奖（3.7倍绩效奖）税的通知，教师补税5000元至2万元不等。而2021年年终奖还悬而未决。“往年是3月底发，我们也在等。”罗月说。
在地方公共财政的有力支撑下，深圳教师待遇长期以“高福利”闻名。多名教龄5年内的受访者到手薪资均超20万元，各类津补贴项目繁多：住房维修金、特区津贴、岗位津贴……同时，以3.7倍绩效计，教师年终奖亦可达7万—10万元。
以深圳中学2020年决算为例，其在职人员总数583人（在编教师486人），全年工资福利支出18004万元，其中基本工资2269万元，绩效工资2105万元，津贴补贴则高达8950万元，人均工资福利超30万元/年。而本次“调减”重点，正是绩效和津贴部分。
罗月于2019年入职，同一年，深圳龙华区教育局高调给出“年薪本科生26万元以上，研究生28万元以上，全日制博士奖励20万元”的诱人待遇，吸引了近3.5万人争夺400个中小学教师岗位。如今，种种承诺恐难全数兑现。
补足公办教育大缺口
一边是教师降薪，一边则是前所未有的学位猛增：依照深圳“十四五”规划，到2025年，这所超大城市将新建基础教育学位90.8万个，其中，义务教育公办学位须新增67.3万个以上。仅2022年一年，深圳就须新改扩建中小学校、幼儿园178所，新增基础教育学位20万个。
而整个“十三五”前四年，深圳才累计新增公办中小学学位19.3万个。
数据上看，深圳办教育向来“舍得花钱”：2016年—2020年，深圳累计财政性教育经费投入约3560亿元，各级各类学校生均经费标准居全国领先水平；除教师待遇全国领先外，基础建设也趋向高规格、高标准——2020年，深圳中学新校区揭牌，项目总投资达13.7亿元。
“昂贵”的基础公共服务，却长期难以覆盖大量非户籍人口。“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口号下，深圳常住人口由2000年的643万人增加至2020年的1756万人，堪比两个汕头市人口。到2020年年底，深圳市外来人口随迁子女达86万人，入公办的比例为45%，仍有约47万随迁子女未能进入公办学校就读。
公办教育资源成本高，但保障率不足、供给不均成突出问题。了解到，2020年，深圳市教育规划用地整体实施率仅约六成，数十万公办义务教育学位和幼儿园学位已规划但未落实。公共住房配套学位紧缺，有宝安区家长便遭遇“申请了公租房但孩子没学位”。积分入学制度下，住房和户籍仍然是优先条件，经济弱势家庭更难有机会接受优质免费教育。
深圳曾摸索“提升民办学校在中小学教育中的支撑作用”，以尝试突破“公办兜底中小学”的路径：2017年起，对符合公办校申请资格但未能入公办的随迁子女，深圳承诺按小学每人每年7000元、初中9000元的标准发放学位补贴。2020年，深圳完成了约102万人次学生申请民办义教学位补贴的受理工作。
然而，民办义务教育在校生省域5%控比新政下，“民办补贴”之路再难走通。国家政策明确，义务教育供给一端，应坚持“公办为主”“政府责任为主”。这意味着，深圳不仅要补足公办学位规划不足的“历史欠账”，更须超前应对外来人口持续流入下未来不断上升的学位需求。
高成本模式能否持续
问题随之而来：当公办教育必须“兜底”，新增90万基础教育学位重任下，深圳还能继续“高薪养人”吗？
专任教师需求数不断上涨。按规定师生比估算，“十四五”期间，深圳预计须新增幼儿园、中小学教师4万—5万名。目前，深圳全市新设公办幼儿园教职工均采用聘用制管理，未设编制；但在义务教育阶段，尽管已经有7所办学体制改革的中小学探索“教师不入编”等新模式，要大规模复制“全员聘用”仍有难度。现有编制标准下，日益增长的编外人员将构成不小挑战。
公办学校新改扩建开支巨大。据向业内人士了解，深圳义务教育学位平均建设经费约为10万元/个；以新增67.3万义务教育学位计，建设开支将超600亿元。2021年，深圳全市一般公共预算支出4570.2亿元，其中教育支出965.3亿元，占比21.1%，在一线城市中比例居前。但随着基建开支大幅上涨，“吃财政饭”人员不断提升，教育投入仍须奋力挤海绵、扩空间。
此外，新冠疫情、国际形势，让政府财政面临更多变量。
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5月，深圳发布《深圳市户籍迁入若干规定（征求意见稿）》《深圳市居住社保积分入户办法（征求意见稿）》，提出大专学历将不能再直接落户，“积分入户”的居住年限由5年调整至10年。喊出“来了就是深圳人”后近十年，在不断增长的公共服务压力下，这所超大城市已开始调高“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