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孩子高级的积极体验

心智｜请给孩子高级的积极体验

文｜赵昱鲲（清华大学心理学博士）

背景知识对于大脑极为重要，因为大脑对于外界的绝大部分信息都是迅速处理掉的，而不会去做“有意识”的判断，不然意识整天就都在处理各种细碎信息，啥事也别想干了。而大脑处理是依靠贝叶斯公式，对事件作出估计，然后按结果执行或者通知意识。

问题是：大脑对事件作出估计时，必须有一个先验概率，就是预先对这个世界有个估计，而这，就是一个人的背景知识。

背景知识，是在生活中日积月累出来的，而且是越早期的知识越重要，越早期形成的信念，对人的影响越大。比如，一个相信“我有能力”的人，更可能拥抱挑战、做出行动，也就更可能成功，从而强化自己“我有能力”的信念；而相信“我没有能力”的人，回避挑战、倾向于不作为，也就更难成功，从而强化“我没有能力”的信念。

当然，相反的情况也会发生，即一个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欢、有能力、可以自己做决定的人，最后发现自己只是被利用、遭遇挫折、自己的决定出错。而相信自己不值得被喜欢、没能力、不能自己做决定的人，最后发现还是有人喜欢自己、还是能取得成绩、自己也能做决定。于是，都在负反馈下做出调整，双方的信念都逐渐向中间靠拢，逼近“世界的真相”。

    但是，关键在于，心理世界没有真相。最后的结论，是你和这个世界在互动中共同塑造出来的。

这时，你的初始假设就变得非常重要。你的最初信念如果是悲观、消极、不作为的，那可能最终你的大脑就给了你一个“以后就别作为了、待在这个小小舒适区也挺好”的局部最优解，你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乐观、积极、行动的全局最优解。

因此，更可能的走向并不是双方都在逼近“真相”，而是震荡着走向他们各自“自我实现的预言”，现实是一个巨大的灰色区域，上限和下限都要靠个人自己的努力、意愿和行为去塑造。一旦进入这个现实世界，童年时积极体验多的人就更可能“创造”出一个更加积极的现实，而消极体验多的人则为自己创造出一个更加消极的现实。

更早时期的信念对人的影响，是指数增长的。因此，在童年时期，请给孩子积极体验，而不是消极体验。这种体验对未来影响的指数效应，也可以称为“童年体验的复利效应”。

    积极体验能带来更多的积极体验，虽然经常会遭到“真实世界”反馈的校正，但日积月累，等孩子成人，这个积极体验的复利，会让孩子的心理保持在真实世界所允许的上限；而小时候消极体验较多的孩子，成年后的心理则更可能是徘徊在真实世界所揭示的下限。

积极体验有很多种，我在这里采取自我决定理论，它认为人类有三种最重要的基本心理需求：自主感、能力感、连接感。对应过来，我们最需要给孩子的，也就是自主、自信、爱这三种积极体验。

那么，父母给孩子积极体验就完了吗？总是让他做主、让他觉得有能力、让他觉得被爱，这样就能形成积极信念吗？也不一定。要区分高级的积极体验和低级的积极体验。低级的积极体验只提供积极体验，高级的积极体验还提供了追求更多积极体验的动力，这样才能产生复利。

低级的自主体验，是溺爱孩子，什么都让他做主，随心所欲，做错了事情也不需要承担后果。这种称王称霸的自主感，不能让孩子养成做决定的正确准则，以至成人后，要么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要么是做的决定与现实世界背离太远。

高级的自主体验，不仅让孩子做主，还能让他学会如何做主。根据自我决定理论，这个能力来自让孩子体验到内在动机，即从价值观、意义、激情出发来做决定。也就是说，做自己的价值观认为正确、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能走得最远。

低级的自信体验是，哪怕是平庸的表现，也能得到别人惊艳的反馈，这在当时满足了能力感，但却失去了真正锻炼能力的机会，在将来无法继续获得自信。

自我决定理论的创始人德西和瑞安指出，真正的能力感，来自你克服困难的过程，而不是轻易获得的成就。

低级的爱的体验，就是俗称的“小皇帝”，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所有的人都爱他，孩子确实能有很多爱的体验，但也很容易培养出把别人的爱视为理所当然、不知感恩的孩子。

    高级的爱的体验，则是在给孩子无条件的爱的同时，还引导他去爱别人，包括父母、家人、朋友乃至世界。和很多人以为的相反，爱别人的体验的美好程度，丝毫不亚于被别人所爱。

    低级的积极体验没法形成积极体验的复利。此外，高级的积极体验要求孩子在小时候就经受外界的负面反馈，比如参加激烈的比赛然后输掉、做了错事就承担后果、为家庭和他人付出，因此跟现实世界一直是接轨的，内心的积极心态也是逐渐被调节下降，最后会保持 “现实”范畴所允许的最高区域；而低级的积极体验其实是给孩子吹了一个虚假的泡泡，因此将来更可能一遇到现实世界的打击，就一下子断崖式下跌到跟消极体验的人差不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