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美国考试机构ETS：托福GRE未来怎么变

对话｜美国考试机构ETS：托福GRE未来怎么变

ETS执行总裁Amit Sevak认为，托福、GRE考试需求将恢复增长；这两种考试的考察内容和考试方式有新趋势；考试机构未来的机会在“形成性”考试上，从考察知识掌握转向支持考生能力的发展与形成；ETS寻求和更多中国机构发展合作关系，包括K12和高等教育以及职业领域

目前留学申请所需的主流考试包括美国的ACT与SAT考试（美国大学入学考试）、A-Level（英国大学入学考试）、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等，以及英语语言测试托福和雅思，在疫情期间一度出现线下考试大面积取消、延误等情况，考位难求。

随着疫情防控政策转向，留学需求快速复苏，线下海外考试逐步恢复。

全球化智库（CCG）近期发布的《2023中国与全球化报告》指，2023年，随着中国防疫局面进入新阶段，国际留学将迎来强劲复苏。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等主要留学目的国接收的国际学生人数都呈现增长态势，中国是这些国家的首要或主要国际学生来源国，2023年中国赴这些国家留学的人数将恢复甚至超过疫情前水平。

全球来看，虽然经历全球疫情及地缘政治危机，过去三年全球国际留学生总体上保持较高的流动性，预计2023年国际留学生人数也将恢复甚至超越2019年的水平。

各类入学、语言考试也将恢复常态。目前留学申请所需的主流考试包括美国的ACT与SAT考试（美国大学入学考试）、A-Level（英国大学入学考试）、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等，以及英语语言测试托福和雅思，在疫情期间一度出现线下考试大面积取消、延误等情况，考位难求。小语种考试同样受波及，如一年仅三场考试的德福考试（德语等级考试）近两年在多地考点取消考试。

在此情况下，机构纷纷加码线上考试产品。如雅思推出“IELTS Indicator”，托福和GRE推出“在家考”等。语言学习应用软件多邻国的英语测试也热度上升，但目前受认可度较低，仅能用于申请少数院校。

总体而言，疫情促使线上考试产品快速铺开，可操作性提升。长远来看，考试也在加快革新的步伐。

考试长期以来与学业焦虑紧密相连，学习往往以考试高分为导向，而这带来的教育功利化、知识学习片面化、心理焦虑等弊端也日益凸显。考试作为教育的重要工具，如何影响人才培养？世界范围内教育行业的考试改革有何新趋势？

全球最大私立非盈利性教育考试和评估机构ETS（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的CEO Amit Sevak接受财新专访时表示，随着教育理念和模式的转变，考试也需要革新。未来考试将是快乐的、以赋能学习者为目标的，互动性更强，风险更低，间歇性更高。

ETS成立于1947年，总部位于美国新泽西州。ETS的核心产品为托福、GRE考试。托福（TOEFL，Test of English as a Foreign Language）考试考察考生的英语听、说、读、写能力，普遍用于留学申请、签证申请。

GRE（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考试与中国的研究生招录统一考试功能类似，是受全球数千所研究生院认可的入学考试。GRE普通考试（General Test）衡量考生从事学术研究的潜力，内容包括分析性写作、文字推理和数字推理三部分。GRE专业考试（Subject Test）测试考生在某一专业领域的知识和技能。

1981年12月，托福考试、GRE考试在中国首次开考。在2017-2018考试年度，中国GRE考生人数超过6.8万人，首次高于印度，排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

ETS新任CEO Amit Sevak在高等教育、投资、教育信息化领域履历丰富。加入ETS前，他曾在多个教育培训、咨询、风投机构担任高管。还曾分别在欧洲、马来西亚、墨西哥的三所私立大学担任CEO、COO，推动学校调整经营策略，如推出新的学位课程项目、建立大学间合作关系、融入在线学习等。这些措施使墨西哥科技大学摆脱连续七年的收入下滑，学费收入翻番；英迪国际大学同样扭亏，毕业生就业率从70%提高到96%。

Amit Sevak认为，ETS的目标是通过考试来提高教育的质量和公平性，接下来将重点投资终身学习领域和软技能测评项目。

以下是部分对话实录。

托福、GRE考试需求将回弹

记者：近年参与托福、GRE考试的中国考生人数规模有何变化？如何判断未来走向？

Amit Sevak：新冠疫情带来了挑战，我们不得不因疫情意外爆发而关闭考试中心和取消考试。为应对挑战，我们在2020年初推出了托福和GRE的“在家考”，我们会继续创新以提高考试的安全性，以及在家考试的体验。进入11月、12月，我们从香港考试及测评局的数据看到中国学生报名托福和GRE家考的数量出现了非常大的增长，每周的注册量同10月相比均增长了约100%到200%。我们相信，对国际教育的需求仍然强劲，我们预计在长期内会看到重新增长。

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IIE）最近发布《2022年美国门户开放报告》，根据该报告，在2021-2022学年，美国新入学的国际学生人数有所回升，增加了80%，在美国院校就读的国际学生总数增加了4%；中国继续派出比任何其他国家更多的学生到美国大学学习，其中研究生人数增加了3.6%。这种强劲的反弹和增长证实了美国仍然是全世界高等教育的首选目的地。

记者：你如何判断疫情以来高校招生中采取标化成绩可选（test optional）政策对ETS业务的影响？（不少美国高校疫情后采用学术标化成绩可选政策，不强制要求提交SAT、ACT、GRE等成绩）

Amit Sevak：近期我们也看到一些关于标化成绩可选的讨论。当这些院校和项目不再要求GRE成绩时，不论涉及到哪些学科，他们其实是缺少了一项本可以帮助他们评估申请人是否为研究生阶段学习做好准备的关键数据。长期来看，院校会发现取消GRE考试成绩要求并不能帮助他们达到预期标。

根据一些院校和项目负责人的反馈，我们了解到他们正在积极地商讨是否要恢复将GRE考试成绩作为录取标准的一部分（一些学校已经重新要求提交GRE考试成绩）。因为他们相信，GRE成绩提供了无法从申请人提供的其他申请资料中获取的重要信息。我们在与招生官沟通中也了解到，标化成绩可选使他们在评估提交和未提交GRE成绩的申请人并做出录取决定时变得更加困难，也更耗时。

我们的GRE项目团队和学术伙伴团队投入了大量时间，为全美范围的院校和项目提供支持。由来自不同院校和专业、在职和已退休教职工组成的战略顾问团队，就整个招生过程以及如何使用GRE成绩辅助招生决策等主题每周与院校和项目进行分享、提供支持。

记者：托福、GRE考试下一步在全球的考点、考试场次、考位增减计划是什么？

Amit Sevak：在中国，我们正与教育部教育考试院密切合作，增加考试日期，使考试场次和考位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最近，我们还在北京CBD地区开设了我们的第一个自营考试中心，有160多个考位。在全球范围内，我们的团队也与当地合作伙伴密切合作，通过提供更多的场次和考位满足考生的需求。去年，我们还在印度、日本和欧洲开设了新的办事处，并计划在这些地区进一步投资，以支持当地的业务增长。

记者：托福、GRE考试在考察内容和方式上有何变化趋势？为何做出这些调整？

Amit Sevak：ETS于2020年3月推出了托福和GRE在家考，以应对疫情造成的考试中心关闭。在家考的内容、形式、屏幕体验和评分都与在考试中心进行的考试完全一样。机构和考生对此回应积极，因此我们决定将其作为ETS考试解决方案的永久选项之一。

对于GRE，我们的研发团队不断地更新和评估试题，以更好地反映学生在研究生院或商学院的思维方式和能力要求；对于托福，则是四种学术英语技能--阅读、听力、口语和写作--在课堂上的实际使用。

我们还推出了一些用户友好的新功能。例如，我们在2019年8月将托福考试缩短了30分钟，并推出了MyBest Scores，让考生可以显示他们在两年内所有有效考试中的各部分的最佳成绩。考生现在可以在完成托福iBT考试后立即在屏幕上查看其阅读和听力部分的非官方分数。对于GRE考试，我们提供像ScoreSelect这样的功能，以帮助学生向学校展示他们的最佳成绩，分数在五年内有效。

记者：近来在维护全球考试公平性和安全性上，ETS形成了什么重要措施？如何评价其效果？

Amit Sevak：ETS高度重视考试安全，因为它直接影响到客户在做出重要决定时所使用的分数的有效性。为了在考试全程保障考试安全，我们采取了三管齐下的策略：预防、发现和沟通。

针对违规考生，我们会取消其考试成绩，并通知考生本人以及接收其成绩的院校其分数无效。随着作弊手段变得越来越复杂，我们将继续投资新技术，包括在考试期间使用人工智能，使用新的统计工具，以及识别远程访问软件等其他方法。

考试革新：从考知识到考技能

记者：作为考试机构的领导者，你如何看待考试的价值？

Amit Sevak：考试最重要的价值是为学习者赋能。考试为学习者提供数据，让他们在各个阶段对自己的技能水平有了更好的了解，以便为实现目标做好准备。这个数据对家长、学校、招聘方都是重要的，能帮助个人、学习项目、就业机会相互适配。

值得注意的是，考试一直以来都在测评知识的掌握程度，但我们在工作中真正需要的是技能。“知识（knowledge）”指事实和信息，往往更加理论化，一直是传统考试的关注点。“技能（skill）”是指实践能力。教育正在从知识导向转向技能导向，ETS也在不断与时俱进，探索更多的测评方式。考试发展的一大趋势是从传统的知识测评转变为真实性评价（authentic assessment），让考生在行动中展示能力，两者的区别在于考察“是什么（what）”还是“如何做（how）”。

记者：这意味着学生应该更频繁地参加考试？

Amit Sevak：我认为是这样的，如果大家不把考试看作一个门槛，而是当做某阶段评估能力和兴趣的手段，那么更高频率的考试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能提供更全面的数据，帮助人们能更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兴趣和能力，从而相应调整，投入更多时间学习薄弱项或调整职业发展方向。

记者：具体来说，考试怎么变？

Amit Sevak：我在大学时，曾为一次经济学考试感到非常紧张，但老师告诉我，把考试看作是对（掌握）知识的庆祝，要觉得它是有趣、快乐的。我认为将来考试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它不会带来那么大的压力。

ETS在历史上一直以标准化测试闻名，像托福、GRE，它们属于总结性或“高利害测试”（指考试结果影响较大的考试，如高考、公务员招录考试等）。我们的考试现在也在转型，更多地倾向“形成性”评价，即支持考生能力的发展与形成。比如我们希望缩短考试时间，从两三小时缩到1.5小时、1小时，甚至更短。

我们现在更关注考生实际使用某种技能的能力。得益于技术进步，可以有更多方法来观察学习者的表现。比如可以模拟游戏，像我儿子在玩电子游戏时，通常是和三四个朋友一起解决难题。这时考官是可以看到他是如何参与游戏及如何决定行动的，这是未来考试的一个模样。

考试正朝着更多的技术使用、更强互动性的方向发展。因此EST每年在全球范围内投资数亿美元做考试创新，我们建立了ETS人工智能实验室，团队正在使用人工智能等技术来设计新型考试。

记者：你认为考试将朝着更多的技术使用、更强互动性、更快乐、“形成性”的方向发展，目前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障碍体现在哪些方面？

Amit Sevak：我们的创新团队专注于三个主要挑战。第一，获取正确的数据。学习者的技能在对他们来说最真实的环境中，会得到最好的展示。因此我们正在研究开发足够灵活的测试系统，以融入现实世界的环境，如工作场所和当地社区，并从这些场景下产生有用的数据。第二，解析和分析这些数据，从多种模式中获取的大量信息中提取有用的信息。第三，避免任何数字鸿沟的扩大，这意味着要确保所有的学习者，无论他们有无个人设备或可否随时访问互联网，都能参与进来。

记者：你怎么看考试机构在K-12学段的业务机会？

Amit Sevak：从历史上看，K-12的总结性考试一直相当狭隘地集中在学术成就上。我们必须扩大重点，包括解决问题、创造力和沟通等技能。还必须让学生和教师参与“形成性”考试，为学生在学习过程中提供持续的反馈和个性化的指导。

在这方面技术可以提供帮助。例如，ETS的PlanWise的产品。这个工具能为形成性评估提供动态建议，支持教师备课，旨在丰富教学、学习和评估方面的决策，增加形成性评估的使用频率。ETS围绕着形成性评估进行了二十多年的研究，我们很高兴能开发出一种工具，把研究引入实践。

记者：未来ETS还将加大哪一领域投资？基于什么趋势？

Amit Sevak：我们将加大投资终身学习领域。一大趋势是职业技能半衰期正在缩短，过去一项技能的价值能持续10年、20年，但现在一项技能的平均半衰期是5年，有些技术领域的甚至更短，所以人们需要不断更新技能。

另一大趋势是人类寿命的延长，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关注到40、50或60多岁人的需求，甚至老年人的，我的父母已经七八十岁了，他们也正在学习新东西。我们要思考以不同方式为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学习者服务的机会。

今天世界上大多数人是在人生的前25年里学习，然后去赚钱。但未来，由于职业技能半衰期缩短、人类寿命延长，我们必须重塑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甚至改变K-12教育模式，以回应终身学习的需求——人们会不断地学习，赚钱，再学习，再赚钱。

终身学习需要培养企业家精神（entrepreneurship）。比如虽然许多明星创业公司是由年轻人创立的，但对更多人来说，创业是更晚发生的。未来创办公司变得更加容易，人们可能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开始创业。我认为每个人都需要培养企业家精神，但不是说每个人都要成为企业家。像在ETS这样的跨国公司，我会希望中国的员工能够思考如何着眼中国市场开发新产品，或在欧洲的员工思考如何在各个国家市场做本地化。

如果把企业家精神定义为在资源有限的世界中寻求机会的能力，那么它实际上是不同技能的集合体，包括毅力、信心、适应变化的能力，以及如何推销自己。可以在生命不同的阶段学习这些技能。比如对于小学生，可以培养基本的技能沟通，或学习如何坚持解决问题；对高中生，学习如何写一个商业计划；对大学生，学习做演讲，说服别人投资。

记者：ETS会如何投资终身学习领域的业务？

Amit Sevak：一方面我们会继续投资面向职场英语的托业（TOEIC）考试，另一方面我们在探索对于软技能的评估，比如协作能力，跨文化交流能力，这也是回应雇主的需求。比如发展Personal Skills and Qualities工具，求职者或院校申请人可以通过这个工具展示自己在多个领域的软技能。

记者：软技能测评在操作层面与标准化测试有何差异？成本上与标准化测试差距有多大？

Amit Sevak：与传统的“硬技能”相比，软技能更难衡量。软技能评估将在网上进行，它们在许多方面与传统的标准化测试不同。其一是大多数标准化测试都侧重于知识，而新的测试则侧重于技能。另一个区别是测试的用途，在许多情况下，标准化测试被用于高风险的目的，如招生录取。而软技能评估可以用于高风险的目的，也可以用于低风险的目的，如帮助确定自己需要改进的领域。软技能测试通常比我们最知名的一些测试，如GRE和托福要短一些，而且费用较低。

就像计算机处理的莫里斯定律，进入一个新领域，一开始是比较昂贵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成本就会降低。我希望ETS的考试对人们来说是可负担的。

大学应把学生当客户

记者：就你运营高校的经验，目前各国高等教育有哪些亟待提升的共通之处？

Amit Sevak：在全球范围内，高等教育正面临危机，许多国家的大学培养的学生在毕业后不能马上找到工作。高等教育首先要为学生做好职业准备，确保学生掌握进入职场的基础技能。

过去，高等教育围绕“座位时间”开展，也就是学生在座位上学习多少时间。现在行业正在转变，越来越多人认识到，获得学位不仅代表着完成课程，更在于掌握技能。更多注意力将集中在如何发展和衡量这些技能上。

大学应该把学生当作客户来对待。这在企业界是很自然的——把所服务的个人当作客户：我能提供的服务和产品是什么？为客户解决什么问题？价格如何？但高等教育机构的领导者很少从这个角度考虑。学校同样需要了解学生真正的需求、抱负、目标是什么？学生希望在大学期间做什么？从而开发出以学生为中心的学术、职业服务项目，发展学校设施、宿舍等可以增加学生良好体验的项目。

跨学科建设也是关键。未来学生需要有能力将不同学科的知识点联系起来，不能狭隘地教授学生一种技能，而是帮助他们了解一些本学科与其他学科的关联性。

记者：调整专业或设立新专业往往意味着较大的投资，但由于市场快速变化，这样投资可能会被浪费，因此不少高校对此顾虑重重。你认为应如何平衡这一矛盾？有无更经济轻便的调整方式？

Amit Sevak：纵向来看，学校有商业，工程，医疗保健，计算机科学等等不同的专业，它们是为某些种类的工作而准备的。横向来看，我们希望所有的学生都有跨专业的能力。比如在职场中，协作技能非常重要。协作、沟通、批判性思维这样的软技能被正日益成为关键技能，被称为未来职场的动力技能（power skills），培育这些横向技能是必要的，但成本并没有那么高。

大学之间可以更多地合作共享课程。比如一个学校没有医学专业课程，但学生有需求，那可以跟提供该课程的其他大学合作。这样每个大学不需要全面建设与其他学校相同的项目，可以节省下资金，也有利于不同学校做出更多差异化。

同时也可以关注到一些未被满足的需求。有些学生在接受高等教育时，可能年龄已经比较大了。对许多人来说高等教育是一种奢侈品，他们必须工作承担家庭义务。所以大学不仅要投资于为传统学生调整专业（“传统学生”指25岁以下直接从高中入学、全日制学习并且没有主要生活和工作责任的学生），还要考虑在职成年人的需求，开发性价比更高的产品，使用技术或降低某些项目的价格。

记者：ETS在中国的未来计划是什么？

Amit Sevak：在语言测评领域，ETS和中国有超过四十年的合作，我们希望以此为基础提供更多的语言评估服务。另外，我们想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K-12教师，与教师、校长合作，思考如何使用创新的评估工具来考察学习成果。高等教育方面，过去高校的考试主要是课程的期末测试，或毕业时的评估，我们希望能与大学合作开展更多关于技能的测评，以追踪正在发生的学习和能力的发展。在职业领域，可以在公司招聘和人才评估上提供服务。我们为世界各地的许多政府做了很多调查采样服务，也非常希望能够为中国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