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就业|高校毕业生“慢就业”增至近两成 他们为什么?
近年来,青年慢就业、缓就业比例明显提高。据智联招聘5月发布的《2023大学生就业力调研报告》,2023届毕业生中,“慢就业”比例从15.9%上升至18.9%,接近总体的五分之一
今年以来,中国青年调查失业率持续高企,连续三个月超过20%,创下历史新高。其中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上述问题的答案——选择慢就业、缓就业比例明显提高。
今年以来,中国青年调查失业率持续高企,连续三个月超过20%,创下历史新高。其中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上述问题的答案——选择慢就业、缓就业比例明显提高。
一个多月前,财会专业的应届硕士毕业生翟清在“深漂”的第一天,就遭遇生活的“迎头暴击”——她来到深圳一家公司入职工作,却被临时通知变成合同工,薪资减半。“如果苟着,目测是被疯狂PUA(多指代精神剥削)的局面,如果回去,就是零offer(录取)的往届生。真的好难选择,现在的大环境也很迷茫,但是这份工作继续做也看不到未来,该怎么办呢?”她在社交媒体上写。
时间转到如今,翟清目前的决定,是在深圳继续做下去。比起被“摆了一道”,她更担忧产生在简历上“空窗期”:她之前是脱产“二战”考研上岸,找工作时,就已经被过问简历上“空白的一年”。
在一些2023届高校毕业生的面前,也曾摆着一道类似的问题:是接受目前的就业状况?还是选择“慢就业”、“缓就业”、甚至“不就业”?
今年以来,中国青年调查失业率持续高企,连续三个月超过20%,创下历史新高。其中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上述问题的答案——选择慢就业、缓就业比例明显提高。据智联招聘5月发布的《2023大学生就业力调研报告》,2023 届毕业生中,“慢就业”比例从15.9%上升至18.9%,接近总体的五分之一。
这一现象在近年间已经出现。北京大学的调查中,2017-2021年,毕业生“能否落实”的比例从92.9%上升到93%,但“是否落实”的比例却从73.9%下滑到2021年的63.6%,“有业不就”的情况显著增加。
“慢就业”与失业有所不同。统计调查报告中的“失业”,不仅指“没有就业”(即每周工作一个小时以下),还需满足“积极寻找工作”且能立即工作(到岗)的条件。
相较而言,“慢就业”、“缓就业”,往往不是积极、立即的。例如一些应届大学生毕业后,既没有立即就业、也没有继续深造,选择游学、支教、再战“考研”“考公”、抑或在家做“全职儿女”。也有人虽已手握几个offer,但不选择入职,想继续观望、等待看看。
七月初,教育部部长怀进鹏曾提及青年“慢就业”“缓就业”对失业率的影响。“有很多的学业和职业选择,不一定回到家乡,可能到外面闯几年,有的想法家里未必完全支持,他觉得可以选择灵活就业,还有其他的方式,他觉得可以再看看,手里拿到几个offer,再等等。”怀进鹏说,“但与此同时,我们更加提倡积极的就业观念,通过实践、通过就业来理解社会、奉献青春、创造价值。”
细看青年“慢就业”、“缓就业”,究竟为什么发生?又意味着什么?
落差之下
就业市场供需不匹配,导致高学历的青年求职者产生落差,或许是原因之一。翟清告诉财新,临到毕业,她的班上还有约一半的同学没有确定去向。她坦诚道:“你说真的找不到工作吗?也不是。但是读完研再去找三四千元的工作真的很难受。”
2022届会计专业的本科生吕月也是高校毕业生“慢就业”的一员。大四时,她原本打算出国留学,加上课业、论文的压力,没有参加当年的春秋招。由于和父母的一些矛盾,她最终也没去留学,因此进入“慢就业”、“缓就业”状态。
去年九月,吕月开始找工作。她不想从事本专业的会计行业,但也没什么明确的替代方向:“我只是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喜欢什么还比较迷茫。”
此前,吕月有过四段互联网或者金融相关的实习经历,不过在她看来,转去这两个行业“只是结合现实情况可能的方向”。她考虑得细致:因为岗位很细分,还要找门槛稍低的岗位,互联网可能只有小公司的基础工作,例如各种运营;金融可能全是销售。
但她自己对工作的预期是:“至少要有发展空间,不要拉客户,企业稍微规范一点。”目前,她拿到过3个offer,但是都有不能接受的地方,比如工作地点、发展空间、企业人员评价等,因此都拒绝了。
这意味着她进入了又一轮“慢就业”。2022 年 9 月至今,她在招聘软件上投递了 600 多份简历,至今只参加了十场左右的面试。“九月到现在都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在企业眼里就是gap(间隔)一年。”吕月解释,“很多公司看到有空窗期的简历,就直接已读不回。”
她也不准备脱产考研、考公,因为这条路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太值得。2023年,全国考研报名人数为474万人,招考人数为76.17万人,录取率约为16%,近400万考生落榜;考公的录取率更低,2023年,国考报名审核通过人数同比增长22%至259.7万,招录人数仅3.7万,录取率不到2%。
“我喜欢做任何事之前搞清楚目的。” 吕月说,“我认为考研是一个提升自己学习和认知水平的方式,而不是跟风,或者就为了拿个学历找个好工作。也许我的想法在现在不主流,但我坚持这么认为。”
不过吕月也坦言,处在“慢就业”的时间太久,自己对行业认知和工种的了解开阔许多,但个人的心态并不算好。
“我现在还能不将就真不容易。”她表示,“其实面对未知还是有些恐惧的,不知道将来如何,也不知道坚持的结果。我也是安慰自己,但此时此刻并不能真正放松,会担心(和他人比)是不是落下了、劣势是不是明显了,是不是最后只能去做奶茶、当客服了。”
她最近感到有些累了,准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现在有在认真考虑不上班、自己搞个副业了,可能会尝试一下自媒体和写文章。”
兜底“慢就业”
与之不同的是,上海某高校2023届的服装设计本科生陆佳,则与“慢就业”擦肩而过。在同学中七八成毕业后都选择考研、留学的环境里,她从大一入学时,就决心毕业后直接工作:“我认为我的价值体现在工作能力上。而且我当时考虑,如果我真的要在服装行业继续做下去的话,也是积攒经验比较好一点。”
直面就业环境的现实并不容易。陆佳首先尝试了教师编制考试,但没能通过,又因故错过了公务员考试。毕业季,她收到了三四家小型服装设计工作室的offer,但也不太满意。“小工作室工资不是很高,大概五六千左右。而且基本上都是单休,更有一些可能是大小周休息,让我觉得很难接受。”
时至春招的末尾,她拒绝了所有这些offer——她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可以“二战”下半年的事业编;假使再不行,就拿着教师资格证去机构里当美术老师。“如果去一个我不太满意的公司工作,可能也不会太开心。”陆佳说,“我主要是考虑到我自己的个人生活幸福。当老师可能对我来说更自由,更加游刃有余一点。”
转机发生在六月,陆佳看到辅导员分享的“‘三支一扶’计划招募明天截止”的消息,随即报名,结果幸运地接到了录取通知,这让她的毕业去向终于“落实”。
作为“三支一扶”中的“支教”一类,陆佳将去上海郊区某所农村学校做老师。这和她原本想考公考编的计划并不一样。不过她表示,“三支一扶”结束后,她仍可以应届生的身份再考,也不耽搁。“‘三支一扶’服务期只有两到三年,对我来说可能也是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让我体验一下我是不是适合这样的工作。”
回顾自己的求职过程,陆佳认为自己心态不错。但她也意识到:“因为我是上海的,所以没有外地的同学有就业压力。如果他们留在上海的话,还需要考虑到租房的问题,这也是很大的负担。”
在采访中,更多处于未就业、“慢就业”状态的高校毕业生,不像陆佳一样,能够幸运地被“兜底”。许多人与吕月更为相似——“迷茫”也是提及颇多的高频词。
2022届专升本的毕业生王岩在去年一份实习离职后,再未就业。2023 年春招,他参加了温州平阳县一所国有银行的招聘。让他惊讶的是,一个柜员岗位高达75 人竞聘。一些中型私企的外贸业务、跨境电商岗位,“2020 年最多要求英语四级,2023 年要英语六级,甚至专四、专八”。而 2022 年“用三本学历就能应聘”的外贸单证员岗,2023 年甚至出现了海归的大学生。
严峻的“内卷”,让他更加受到冲击。王岩反思导致自己“慢就业”的原因:“从我自身上来说,是我没有清晰的职业规划,我的个人能力不够过硬,还有对未来的焦虑迷茫,让我不得不慎重考虑每一份工作的试错成本和发展前景。”
不过他又反问一句:“但正常的社会,不正是让能力平庸的人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