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湖州市婴幼儿照护驿站，小朋友在志愿者指导下拼搭积木。
儿童早期发展为人口素质提高奠定基础。当前全国约3200万0—3岁婴幼儿，谁来照护？如何照护？
12月16日，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贺丹在出席由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主办的第八届儿童发展国际研讨会时指出，儿童早期是积累人力资本的宝贵窗口期，但目前，中国0—3岁婴幼儿照护体系的发展面临多重挑战，其中最主要、最核心的是财政投入的不足。
贺丹表示，这主要表现为公办机构较少，以及照护成本的区域、层级、主体分担机制尚未建立。一处短板即在于，相比城市地区的“过度育儿”焦虑，农村地区的婴幼儿照护意识、能力亟待加强。她因此倡议，应当加大财政投入，考虑将婴幼儿照护跟随学前教育一起，纳入基本公共服务，“惠及每一个孩子”。
多位与会专家亦作出类似表述。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方晋在开幕致辞中也表示，近年来中国人口综合素质和人力资源水平取得了很大提升，但人力资源开发在儿童早期阶段还存在短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儿童早期特别是0-3岁的公共投入比较少，二是城乡儿童发展水平差异较大。
“要想实现人口高质量发展，必须加大投入，补齐农村儿童发展的短板。”方晋说。
当前服务供给仍不足
据国家卫健委数据，2022年，全国0—3岁婴幼儿数约3200万，其中有入托需求的家庭超过1/3。
但贺丹介绍，2019年全国人口与家庭发展监测调查显示，0—3岁的婴幼儿照护实际有91%都由家庭内养育承担，其中近八成是祖辈照料；由其他亲属、保姆、机构照护的不到10%。伴随生育年龄不断推迟，祖辈年龄明显增长且照料能力减弱，现有托育能力又难以有效满足家庭需求。
如何回应托育需求？“十四五”规划已提出，到2025年末，全国的每千人口托位数要达到4.5个。但贺丹指出，当前每千人口2.5个的托位数与之还有较大差距；此外，即便上述目标如期实现，也仅能为15%—20%的婴幼儿提供托育服务，仍有超过80%需要在家庭内接受照料。
她还表示，另一重问题在于，中国的托育收费价格相对较高，一个孩子托费占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44.6%，多数家庭的消费能力难以承受。
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加强对家庭婴幼儿照护的支持和指导、加大对社区婴幼儿照护服务的支持力度、规范发展多种形式的婴幼儿照护服务机构。
2023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亦明确指出，要建立健全生育支持政策体系，大力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体系，显著减轻家庭生育养育教育负担。
不过贺丹直言，婴幼儿照护服务体系发展的政策落实存在差距，法律法规与政策文件衔接不足，0—6岁育幼资源需统筹规划；服务覆盖范围较窄，当前托育服务仅满足7%左右的需求，家庭内育儿的服务需求未得到充分关注；普惠服务供给不足，民间投入为主，运营成本高、疫情冲击大，近便安全可信的普惠托育少，非中心区托位空置率高。此外，财政投入的支持则是最主要、最核心的挑战。
贺丹认为，少子化将为未来调整优化资源配置带来一定腾挪空间。但她强调，关键要改变对婴幼儿照护投入和生育保障的认知理念，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婴幼儿照护有重要的经济价值”。
她援引联合国儿童发展署委托人大开展的一项研究解释，中国的照料经济的价值占到GDP总额的25%，但这一部分价值并未纳入GDP核算。“这部分照料劳动有价值，要尊重它的价值，一定要通过现实的价值体系体现出来，要给予保障，使它的外部经济效果内化到制度中去。”
贺丹还指出，发展婴幼儿照护亦能促进就业。从直接效应来看，如果“十四五”末的规定目标能够实现，托育行业将能增加200万个托育保育员岗位，50万个管理、保健、安保等岗位。
此外，这可以间接提高女性的劳动参与率。贺丹解释，由于0—3岁儿童照料的主要由女性承担，很多母亲不得不因此中断就业——1990年至2020年期间，中国女性劳动参与率从91%下降至70%，33%的母亲因在家照料孩子、平均中断就业达两年以上，76%的全职母亲重新就业意愿强烈。
“根据OECD国家经验，婴幼儿入托率每提高1%，女性就业率约提高0.11%。”贺丹说，“这对于我们未来应对高龄少子化的挑战，特别是未来重度老龄化的时期，也是非常重要的方面。”
农村亟待补短板
农村作为婴幼儿照护服务的匮乏地区，如何补短板？国家卫生健康委人口家庭司监察专员杜希学在会上表示，2020年，国家卫健委召开了农村婴幼儿照护服务工作推进会，向西部12个省份推广陕西清涧农村照护试点经验；近年来亦积极支持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等，在贵州、陕西等欠发达农村地区开展试点，为试点农村地区婴幼儿提供照护服务。
会上，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原副理事长卢迈公布了“阳光起点：十万农村婴幼儿入户养育指导行动计划”项目计划。2015年起，针对农村的0—3岁儿童早期养育，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与国家卫健委、部分地方政府合作，启动“慧育中国：山村入户早教计划”，通过一对一入户家访方式进行养育指导。“阳光起点”则是在“慧育中国”基础上的延续。
卢迈介绍，目前这一项目已覆盖全国10个省、19个县、113个乡镇、1144个村，有15001名儿童正在项目中，1255名育婴辅导员在一线工作，累计受益儿童3.4万人。
“阳光计划”则希望，至2025年12月，将项目收益儿童人数扩大到10万人。“就是要由113个乡镇扩大到1000个乡镇，要由1144个村庄扩大到1万个村庄，由现在1.5万名儿童接受服务扩大到10万名儿童。”卢迈表示，为此，他们需要在明后两年筹集到两亿。
此前的项目资金来自社会捐赠和地方财政，平均用于每个孩子一年的成本为3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