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0日，河南南阳，方城县独树镇砚山铺村英才学校。1月19日晚23时，该校发生火灾，致13人遇难、1人受伤。
1月19日晚23时，河南南阳一民办寄宿制学校发生火灾，致13人遇难、1人受伤。事故发生后，当地成立事故处置指挥部，开展事故调查和善后处置等工作；涉事学校负责人已被控制。截至发稿前，尚未公布事故原因。
事发的是河南南阳市方城县独树镇砚山铺村英才学校，为一所民办寄宿制小学。据财新此前了解，遇难13人均为学校三年级男生，年龄都在9—10岁之间，多为附近村庄居民的孩子。该学校一间宿舍一般住30人左右，上下铺。着火的宿舍一共波及了14人。虽然离家并不远，但学生们两周回家一次，封闭式寄宿在校园。
这些孩子寄宿的年龄之小、开始时间之早，在大城市很罕见。据记者了解，方城县是农业大县。当地父母在外工作，由爷爷奶奶承担照顾责任的孩子颇多。与公立校接送不便等因素有关，私立寄宿校成为许多家庭的可行选择。
事实上，农村低龄学生寄宿的现象由来已久。自2000年初农村“撤点并校”推行以来，伴随外出务工人员增多，留守儿童教育难题浮现：村小无法寄宿、或被撤并，祖辈身体抱恙、接送困难……大量农村寄宿制学校由此涌现。面对学生“照料”“托管”的痛点，不少民办学校 可“包吃包住”的条件吸引大量外出务工家庭。
在人口大省及劳务输出大省的河南，这一现象尤其普遍。河南省民办教育研究会秘书长曹占武对财新表示，目前河南省1577所民办小学中，乡村民办小学占一半以上，“据我们这几年的了解，全省95%以上的民办小学都是寄宿制，农村民办小学的比率更高。低龄儿童住校是很常见的现象。”
留守和寄宿
南阳是传统农业大市，产业结构以农业和制造业为主。据河南日报报道，2013年新一轮建档立卡之初，南阳市共识别确定6个国家级贫困县、1个省级贫困县、1112个贫困村、81.46万贫困人口，贫困人口数量占河南全省的11.8%。至2019年年底，7个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贫困发生率由6.63%降至0.63%。
此次事发所在的方城县，是河南省开发较早的农业县份之一，也即上述的省级贫困县。2019年5月9日，经省级专项评估检查，方城县达到脱贫摘帽标准，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
在吴洋看来，“农民没工作，只能靠男的出去出苦力挣钱养家”。但在外效益不好，孩子爸爸十几天前也已回家，准备过完年再去外地找工作。
教育方面，2023年底的新闻发布会上，南阳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南阳市现有各级各类学校 4627 所，在校学生266万余人，教职工17.42万人。“全市教育人口 283 万，占全省教育人口的近十分之一、占全市人口的约四分之一，是河南省典型的人口大市、教育大市。”
南阳也是河南省农村留守儿童的主要集中地之一 。2022年河南省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省义务教育阶段农村留守儿童在校生143.75万人，占义务教育阶段在校生总数的9.71%，其中小学94.26万人、初中49.49万人。南阳市民政局2023年8月则披露，已录入农村留守儿童信息9.6万余条、困境儿童2.2万余条。
一些早年的数字更为惊人。河南省经济社会调查队2011年发布的一则调查报告称，经抽样调查发现，南阳市2009—2010学年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总计145.8万，留守儿童约70万人，占比48.0%。
寄宿制成为解决的出路。2016年后，河南开始鼓励农村中心小学寄宿制发展，提出“今后五年，所有乡镇都要有至少一所农村标准化的寄宿制小学”。2022年，河南省教育厅等五部门又发布《进一步加快推进义务教育寄宿制学校建设的意见》。
据教育部消息，至2019年6月，河南省共新建改扩建农村寄宿制学校1503所，投入专项资金22亿元，推动周口市和南阳市农村学生回流10万人和3.6万人，驻马店市25776人、商丘市19063人、信阳市5942人。
低龄寄宿，无奈的选择
在不断增加的寄宿制学校和寄宿生中，对于低龄寄宿始终存在质疑，担心不利于儿童身心健康，也担心学校有管理上的困难。
政策此前已注意到上述问题。2018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全面加强乡村小规模学校和乡镇寄宿制学校建设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提出，原则上小学1—3年级学生不寄宿，就近走读上学，路途时间一般不超过半小时；4—6年级学生以走读为主，在住宿、生活、交通、安全等有保障的前提下可适当寄宿，具体由县级人民政府根据当地实际确定。
规范之下，寄宿生整体数量已在减少。北京歌路营慈善基金会长期关注农村寄宿制学校，其目前正在乡村驻点调研的工作人员马慧明告诉财新，近几年全国1—3年级低龄住校的情况已经大范围缓解，整体的绝对数量明显减少，但是各地具体执行情况不同。
他举例，在云南的很多区域，三年级以下的住校生非常普遍，因为当地多山，如果孩子不住校、距离学校特别远，上下学很麻烦。除了这些个别的集中区域，在更广阔的中西部乡村寄宿制小学，更常见的情况是五六年级的住校生最多，三四年级的有一些，一二年级“要么没有、要么数量不会很多”。
但马慧明也指出，在现实中，确实存在部分低龄寄宿需求，例如留守儿童、单亲家庭、特困学生、或者家确实离学校特别远。“这种孩子确实是有需求，希望能够去住校，这其实也是他家里面的需求，也有些确实是无奈的选择。”马慧明说，“所以这类学生在中低龄住校生里就经常能够看到。”
如何保障农村儿童就学需求？
寄宿制学校规模仍在扩大，但民办校学生规模已经缩减。
据方城县教体局公布的2022年度全县民办学校年检结果显示，全县共有39所民办中小学。但即便同为寄宿制小学，价格差异也颇大。
吴洋说，英才学校三年级学生2024年春期的学费、住宿费等合计2600块，“全包，除了资料费”。这一价位在方城县属于中等。财新查询发现，方城县赵河镇超星学校收费标准为小学学费、住宿费1300元/生/期，方城县超帆学校2020年秋期一年级收费标准为单期学费3900元（含生活费），还有位于县城的民办小学部收费可至每学期六七千。
而受2021年民办义务教育政策调整影响，方城县民办教育学校数量实际已缩减。方城县教体局2022年底称，已对全县43所民办义务教育学校逐个摸排调研，通过“核定、规范、促转型”和购买学位的方法，停办、转型民办学校7所，按期完成了民办义务教育学校在校生占比不超过5%的目标。
现有公办寄宿制小学能否满足需求？曹占武表示，河南民办小学的条件在十年前相对不错，这几年随着公共财政对公办学校的持续投入，公办寄宿制学校条件不断改善，民办小学的硬件优势已经不明显，但公办寄宿制小学是最近几年才建设、数量较少。
南阳市教育局2019年曾提出，要在2020年底前为全市1313所乡村小规模学校配齐教学设备，2022年底前新建、改扩建188所农村寄宿制学校。
2023年2月，其又将“义务教育寄宿制学校标准化建设工程”作为全年重点工作之一，提出要开工建设32所乡村寄宿制小学。前述年底的发布会上，市教育局负责人表示，2023年秋期，已撤并20人以下小规模学校近700所，32所寄宿制学校建设项目已全部开工。